欣喜和失落，交织得如此真实。

坐在父亲刚给自己买的轿车上，刘琳看着工商银行的工资入账通知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，屏幕上一排数字“2159.94”。

受访者提供

护士的工资很像个谜，外界的猜测并不少，动辄一两万的护士有，但是像刘琳这样每月两三千的也不少。大学毕业，回到家乡的县城医院上班，拿着微薄的薪资，度过自己的新人护士期。“我有时候很好奇，是不是做护士的前几年都是靠啃老？”刘琳说起这话眉毛蹙起。

今年是刘琳护士工作的第三年，工资条上的护龄津贴为0元。

而在河北某三甲医院肿瘤内科工作27年的护士长张薇，每月护龄津贴仅10元。

护龄津贴，35年变与不变

护龄津贴，始于1985年。

1985年，党中央、国务院下发《国家机关和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工资制度改革方案》，为鼓励广大护理人员长期从事本职业，特设立护龄津贴，其标准为：护龄满5年不满10年的，每月3元；满10年不满15年的，每月5元；满15年不满20年的，每月7元；满20年以上的，每月10元。

按照当时每月48元的工资水平，护龄津贴约占全部工资收入的6%左右，工作满20年的可达20%。

在当时，这个政策对于吸引优秀卫生人才，稳定护士队伍，起到了很好的激励促进作用。但此后的35年，这个政策几乎一直没有变过。

2018年，银川市卫生健康委曾对银川市农工党市委《关于提高护士护龄津贴的提案》做出答复。

文中称，根据当时的机构改革职能划分，护龄津贴的修改涉及到人社部、卫生健康委等多个部门。卫生健康委将积极呼吁并向自治区、国家有关部门反映，争取早日提高护龄津贴，实现委员的愿望。

两会频提及护龄津贴，护士队伍发展迎挑战

特殊的疫情让护士这一职业成为公众焦点。在今年两会期间，关于护理人员的护龄津贴、岗位待遇又被提及。

在护理行业深耕30余年，全国人大代表、岳阳市二人民医院门诊部主任胡春莲最了解护士群体的处境。她建议将护士工资纳入财政预算，监管各医疗机构配足护士数量；建立30年护龄激励机制，对坚守护理岗位满30年的护士给予工资调级或一次性补助。

“我们的护士不只是会打针、发药，她们还是一群有知识、有技能、有担当的专业技术人员。”胡春莲感慨道。

全国人大代表、江西省儿童医院任护师胡梅英建议提高护龄津贴标准，稳定护士队伍。胡梅英认为，过去35年，我国经济发展取得了巨大成就，但护龄津贴显然不适应形势发展的需要。据测算，现行的护龄津贴只占护士全部工资收入的0.1%，已经失去了当年设立护龄津贴的意义。

胡梅英建议，提高护龄津贴标准。按照工资(岗位+ 薪级)的一定比例设定：满5年不满10年的，每月10%；满10年不满20年的，每月15%；满20年以上的，每月20%。按累积工作时间计算工龄。调离护理工作岗位的，未满二十年停发护龄津贴；如重新回到本岗位，按实际从事的时间，可合并计算护龄；满二十年以上工龄可保留护龄津贴至退休。离休、退休时享有护士工龄津贴的，可与本人的基础工资、职务工资、工龄津贴合并作为计发离休、退休待遇的基数。

这意味着，工作五年，工资5000元的护士，一月能拿到500元护龄津贴。

健康界注意到，早在2015年，胡梅英就已经建议提高护龄津贴标准，调动护理人员积极性，进一步稳定基层护理队伍。

两位代表的发声，不仅是让护士群体拥有更多获得感，更是要降低护士的离职率。

据最新公布的《2019年我国卫生健康事业发展统计公报》，我国注册护士444.5万，每千人口注册护士3.18人。但与发达国家每千人口护士数动辄8、10，甚至17相比，我国的“护士荒”仍然严重。“护士工作任务繁重，常常要值夜班，工作中有时还得不到病人的理解和配合，离职率一直居高不下。” 胡春莲此前对媒体表示。

护士的学历水平和专业能力不断提高，对职业认同感却在下降。

据2019年9月国家卫生健康委公布的护理从业者概况，护士的专业素质和服务能力也不断提高，具有大专以上学历的护士占比近70%。而2014年国家卫计委的一项调查显示，全国三级医院的护士流失率平均为5.8%，在上海、广东等发达地区则经常有8%—10%的流失率。护士队伍不稳定，慢病照护、居家康复等多样化健康需求不断涌现，更是为护士队伍的发展提出了挑战。

两位代表的发声，本质是对护士人才队伍健康发展的担忧。

提高护龄津贴，任重道远？

有着27年护理工作经验的张薇，已经与护龄津贴“较真”一段时间了。

“在工作期间，一直有人给相关领导领导提过意见。或许是没有力度，或许是执行太难，护龄津贴一直没涨过。”张薇叹息道。

护理岗位作为技术岗位，其护龄津贴的确随着工作年限有所增长。“但工作20多年，才10块钱，家里买把青菜都不够？”张薇认为，提高护龄津贴，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全部，但至少可以一定程度上提升护士的职业认同感。

钱从哪儿来，却是无法回避的问题。

一家三甲医院财务科的主任说，护龄津贴是医院自己发放。

如果提高护龄津贴，并且和其工资基数挂钩，医院需多支出的费用，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。如果一家医院有200个护龄满5年，工资2000的护士，一月仅护龄津贴就需支付40000元，相比之前多支付了39400元。对于“开源”越来越不易的公立医院，发钱的动力在哪儿？

当然，真正提升护理队伍士气的还在于同工同酬。

2018年，由中山大学护理学院、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护理学院共同完成的一项研究显示，在纳入研究的中国各地181家医院中，合同护士的比例从0％到91％差异很大，但平均高达51％。在结论部分，研究团队建议，医院内需要一个更加统一的合同护士与编制护士同工同酬的管理，需要消除两极分化的护士薪酬体系。

福利待遇低、晋升空间小、医院对合同制护士的管理重视不够，都成了合同制护士的“枷锁”。为争取同工，在疫情之后，还有援鄂护士在当地卫生健康委官网留言，希望能解决自己的编制问题。

在这方面，去编制和全体入编，是南辕北辙的思路，却反映了认可身份、认可价值的同一目的。

护龄津贴，能否成为解决矛盾中的第一步？